第84章 賞玉樹小劇場（3）

自從乞巧節遇見了陳子衿之後，謝玄就發現自己的情緒很容易波動，而這種波動往往是生氣大於喜悅的。

這讓他感到很苦惱。

今日門房又送來一只香囊，說是陳家女郎親自繡的，謝玄拿過，捏在手裏仔細端詳，順便聽著傳話的人將她說的話原原本本覆述出來。

“陳家女郎說了，這顏色最襯郎君，且香囊寄相思，她對你的心意都已經塞在這個裏面了，希望郎君收了之後能夠日日佩戴在身旁。”

這顏色最……襯他？謝玄神色覆雜地看著手裏那團藕粉，上面還繡著兩只不知道是什麽種類的蟲子，莫非在陳子衿的眼裏，自己竟是這般陰柔的形象？

要說這陳子衿對自己不上心吧，但她今天送這個，明天送那個，總是翻著花樣塞東西進來，尋常女郎面皮薄，被他拒絕幾次之後往往也就死心不再往上撲，但是她偏偏是個油鹽不進的，東西退了她照送。

但要說她對自己真心吧，謝玄也覺得未必。

首先就要說她送過來的那套《黃庭經》，的確，建康城中也有不少人崇尚修仙之道，但是只要她聽過一回他的清談論辯，就會知道，他其實對於道教以及修仙是毫無興趣的，甚至還有一點排斥。

退回去之後，謝玄細細回想了最近幾回的世家集會和清談論辯，從來沒見到陳子衿的身影出現過，他心裏憋著一股氣，好像自己跟自己較勁兒似的。

可等了好幾天也不見陳子衿來問為什麽要退她的東西，於是他憋不住了，特意洋洋灑灑寫了一篇自己對養生修仙之道的抨擊，並且在世家子弟中反覆強調，年輕的郎君們應該把心思都放在家國大業上，強身健體方是主要之道，而不知一味追求長生不老和煉化所謂的仙丹妙藥。

然後，就收到了她送來的《頓州帖》。

謝玄承認，這一回的禮物比上次要稍微能接受一點，衛瓘乃是草書大成者，他的字帖在一眾世家子弟中也有不少人追捧。

但他最近明明練的是行書，而且但凡陳子衿多了解他一點，也應該知道，自己不太喜歡臨摹，反而欣賞那種自成一家的氣質，因此在不少書畫中，也都會刻意留下些自己的風格，好讓人一看就是他的作品。

而且她居然完全不知道王謝兩家的關系嗎？現如今，有了王羲之的字帖，誰還會花心思去研究其他呢？

於是謝玄當然又退了回去，同樣的，退回去之後她既不多問，也不羞惱，反而是繼續孜孜不倦地努力“討他歡心”。

這不就來了，一只藕粉色的香囊，還說最襯他。

這讓他有一種硬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，謝玄幾乎氣得面目全非，他懷疑陳子衿是從哪裏知道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，故意來嘲笑自己的。

因為幼時他不懂事，覺得紫色香囊好看，便日日佩戴在身上，結果被叔父知道了，想著法子給改掉了，後來長大些他才明白，叔父是在遏制他染上紈絝之風。

門房還在靜靜等著，根據前面幾次的經驗，一般七郎君看過了東西之後，就會很生氣地直接退回去，他還不如多等一會兒，免得一會兒還要多走一圈來回。

果然，在自己說完之後，七郎君的臉抽了抽：“把這東西給我還回去！”

“郎君可有什麽話要帶給陳家女郎嗎？”門房照常詢問著，小心地把香囊接在手裏。

想起陳子衿那副不走心的樣子和虛假的笑臉，謝玄的冷哼聲從鼻子裏冒出來：“不用！”

門房只得悻悻然調頭，一邊思忖著，自己受了她家婢女不少好處，該怎麽回覆比較妥帖呢？

“哎——你先等一下！”謝玄冷著臉攔住他，踟躕了許久，像是說服自己一般地開口道，“總是送這些東西來給我添堵也不是辦法。我要跟她說清楚，但是貿然約她很可能會給她不切實際的希望，你想個法子讓她知道，過幾日我要去後溪垂釣。”

“好。”

門房不疑有他，當晚入睡前還跟自己媳婦兒感嘆：“七郎君真是溫潤體貼，又顧及女郎的面子，拒絕她還怕被別人知道，要同她假裝出偶遇來。”

媳婦兒一巴掌拍在他臉上：“你個豬頭，哪裏有人拒絕別人還要刻意偶遇的！七郎君分明是對這女郎上了心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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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子衿努力了半年，想討謝玄歡心，好幫助自己擺脫嫁給老頭子的厄運，沒想到全是踩著謝玄的雷點蹦迪，但這弄巧成拙，就歪打正著進了他心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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